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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2章 搜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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顯而易見,心魔已經完全掌控了殷湛。

這對莫蘭行並不重要,他的目的沒有分毫改變。

他在這時出神了,不合時宜地想起來先前見過殷湛的樣子。

小輩太多了,他又不太記得人,對於殷湛的印象還是為了邵昭記住的。

高傲,似正非邪,挎著霜寒靈劍的樣子,勉強能算是意氣風發。

不過短短的時間裏,居然變成了現在的樣子,人不人,鬼不鬼,手染宗門鮮血,從祖師到最後一個入門的小弟子,全部都在他浸泡的血池裏。

殷湛費力地把頭發撩開,他早就不戴冠了,長發就那樣披在身上,浸在血池裏的時候會自己泡開。他瞇眼盯著莫蘭行看,心裏覺得面前人這樣光風霽月,十分紮眼。

“你好像很適合為本座的血池再填個底兒。”他陰惻惻地說了。

他現在只要意動,立刻就能做出攻擊。自血池裏激起浪花,飛起的血水凝成刀刃,全數飛向莫蘭行。

血刃歸入池中,殷湛的表情垮下來,他看不見莫蘭行了。

人呢?

莫蘭行平淡地閃身出現在他身後,連玉扇都沒有動,一腳踩在殷湛的頭上,把他踹回池子裏。

沒別的意思,只是惱火那些血水差點臟了自己的袖子。

莫蘭行回頭去看,心魔頂著秦言的臉,掛著笑饒有興致地看他們,兩條雪白的腿從紅裙下伸出來,小女孩玩水似的踢水玩。

“歸玉踏虛顯祖。”它慢慢咬著這一串字,露出奇異昳麗的微笑,“如何,本座這幅樣子,很像尊駕記憶中的畫面吧?”

它學的是莫蘭行腦中,石英水畔初次遇見邵昭的場景。

少女足尖瑩白,挑起水珠迷蒙好奇地看向他,畫面純澈幹凈,讓他記了很久很久。然而被心魔這樣撥動血水還原出來,他有一種月亮被玷汙了的惡心。

心魔就是有個惱人的壞處,它能輕而易舉窺見人心中的所有,兩年前就是這樣。

莫蘭行對此有防備,卻也不想聽它多說話,扇子一揮揚起血水,心魔就笑著在血水澆築下散去。

同時,殷湛也從池中躍出,學莫蘭行站在面上,不悅地揉揉脖子。

“好疼,你竟敢踹本座。”他嘟囔著。

這話從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口中說出來,總是有幾分讓人倒胃口。

莫蘭行懶得和他多說話,上前近身與他過招。

幾次都沒能傷到殷湛,這肉體強度遠超兩年前,莫蘭行微微驚訝。

同樣的,殷湛沒有敵手太久,想要殺人又或者傷人都是他動動手指頭的事,莫蘭行的攻擊讓他久違地升起了危機感,接下幾招後終於重視起來。

這段時間裏,殷湛忘了很多事情。

武宗的最高峰徹底塌了,同時塌掉的還有他作為人的意識。他忘了自己曾在宗門習劍修煉,得師尊教導,忘了同門師兄弟,師姐妹,往前雖說關系算不上近,好歹兄友弟恭,讓他過了很長一段舒坦日子。

這些他都忘了。

但是現在見到莫蘭行時,看他全身幹凈出塵,看他身形傲然如松,看他眉目俊逸恍如神祇,殷湛好像又能想起來一些片段。

好像在很久以前……其實也算不上很久,他本也能像那樣一樣站著,然而現在他從血水裏爬出來,渾身沐浴了修士的靈氣,活像個惡鬼。

霜寒靈劍已經召不出來了,他覺得自己堂堂一個劍修沒道理赤手空拳,隨手用血水凝出長劍,一劍揮過去血珠飛濺。

心魔同化了他,但是好像也膩味了他,這次再也沒有借給他那麽強大的力量,只讓他勉強能與莫蘭行持平。

然而莫蘭行也並沒有使出全力,似乎很嫌棄他的血劍會揚起血水,避了幾次以後也就不再避了,幹脆尋了空隙直接卸了他的手腕。

這具身體強是強,只不過現在成半具空殼,速度上不及莫蘭行,也就一切都追不上了。

血劍變為血水重新融入血池,殷湛被摔在池邊,玉扇抵在他的額上,莫蘭行看著他,心中奇異而厭煩。

心魔沒有出來幫他。

原本還以為會是一場惡戰,沒想到竟然如此輕易,莫蘭行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皺起眉來。

不是惡戰也就免了在身上留下傷痕,不容易被阿昭發現。但,心魔還藏在暗處。

他按著殷湛的額頭,不準備開口,只是施術意圖直接搜魂。

然而他的術還未達,他手下的殷湛突然僵了身子,瞬間化成一灘肉泥。

莫蘭行詫異地後退幾步,身後突然有女人的手攀上來,心魔懸在空中,俯下身笑說:“顯祖,別怕,我給你看你想知道的。”

那灘肉泥還在顫動,模仿活人呼吸。

莫蘭行眼眸冷厲回身,心魔的身形又如煙消散,手上的血水落在了莫蘭行的肩上。

心魔又化形蹲在肉泥旁,打一個響指,肉泥又回到了人形。

“他被整個武宗的鮮血澆灌,早就不人不鬼了。”心魔笑著捏捏殷湛的下巴,後者剛又被捏回原樣,痛苦地抽搐後才平靜下來。

普天之下,能有本事想到這裏用萬全的法子找來,除了莫蘭行沒有別人有這能力了。

心魔早就算計好了是莫蘭行來,手點在殷湛的額頭,接著莫蘭行先前未完成的術。

畫面上殷湛持劍刺入尚且十二歲的邵昭胸口,莫蘭行捏緊了手裏的玉扇,差點把以堅硬著稱的昆山玉捏成灰燼。

十二歲的邵昭稚氣未脫,還不像現在這樣一副小狐貍的模樣,不可置信地低頭看刺穿自己的長劍,連痛都來不及覺得痛似的,血流下讓莫蘭行想起來當年在祭壇上看見,從高臺一路流下的血河。

他看見僥幸未死的邵昭出現在懸爐城,臉色白了很多,卻笑得很開心為病人看病派藥。看見刺了她一劍差點致她身死的兇手時也不過是白了白臉,隨後笑著迎上來問:“殷公子,可是要一杯茶喝?”

第二劍擦著上一劍的傷痕刺進去了。

莫蘭行覺得胸腔裏是前所未有的疼痛,他幾乎是控制不住地怒不可遏,想要回到那時,先一步找到他的阿昭,折斷兩次傷她的劍。

他想起來邵昭開玩笑地說過她和殷湛是過命的交情。這算什麽,平白無故走了兩次鬼門關,怎麽從來都不說?

搜魂只看得見殷湛已經見到的畫面,可這沒看到的呢?邵昭在挨了第一劍以後,到底是怎麽忍著痛忍著怎樣的顛簸一路去了懸爐城?後來第二劍,又是如何頑強地扛了下來?

他的阿昭,在這之前到底是怎麽過的?

“他殺了你的小情人兩回,嘖嘖嘖,真可恨啊是不是?”心魔把這些當成一場戲去看,看得眉梢眼角都是愉悅,“本座把他變成這樣,開心嗎?但他不會死,生氣嗎?”

它反覆在這兩個問題裏跳,感知到來自莫蘭行身上的怒意時笑容更深。

對,怒意再高漲些,把火燎上天去,再多生氣一些,弱點再多一些!

它厭倦了殷湛,當成玩具也顯得膩味了,它想要件更好玩的。

它看上了莫蘭行。

把一個本就骯臟汙濁的人拉入陰暗不怎麽有趣,把一個淡漠高潔的人從九重天巔峰頂拉下來才有趣。

修真界本就該看看這樣的黑暗。

生氣啊,發怒啊,怒火沖破理智,被情感支配了,那時就是它的可趁之機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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